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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派特森》影評:slower is faster

派特森影評
在吉姆·賈木許 Jim Jarmusch的電影中,城市就像一個有故事的人。比如《不法之徒》 Down by Law(1986)中的新奧爾良,比如《神秘列車》 Mystery Train (1989)中的孟菲斯,比如當下這部直接用城市命名的《派特森》Paterson (2016)。

妙的是,《派特森》這片名一語三關,派特森還是男主的名字,也是賈木許喜歡的一首史詩(《Paterson》 , WilliamCarlos Williams)。20年前,賈木許去了一趟派特森追溯William Carlos Williams,自那之後便開始醞釀這個劇本。

亞當德賴弗 Adam Driver 扮演的男主派特森是一名公交車司機,電影的展開像詩的幾個章節,從每天早晨醒來、上班開始,到晚上回到家和女朋友Laura (格什菲法拉哈尼 Golshifteh Farahani)隨心交流結束。白天,派特森邊開公交車邊聽乘客們講講故事,有靈感的時候便掏出小本子寫詩。晚上,派特森會遛狗散步,在小酒館裡喝杯啤酒。每一天都是一樣的節奏,在時光的怪圈裡,度過靜靜流逝的「土撥鼠之日」。

"Routine is very liberating and nurturing for him,(這種日常對男主來說是一種釋放一種滋長)"賈木許說,"To be a poet and to drift around and observe small things, overhear conversations, you know, whatever strikes him.(隨處行走去蒐集一些生活的細節、無意間的對話,任何事情都可以成為寫詩的靈感源泉。)"其實《派特森》之前,賈木許的電影就透露出很多詩的馬腳,詳參《不法之徒》和《離魂異客》Dead Man (1995) 。應該唯有摯愛,才會如此自然如此動人吧。
   
--------------賈木許在等待中年還是中年在等待賈木許--------------
1984年的《天堂陌影》Stranger Than Paradise 是部十足的「酷」片,講述了匈牙利移民威利在紐約接待表妹的故事,雖然劇本維度同樣是幾天,但天堂陌影的節奏比《派特森》快太多,這對比的感覺就好像派特森遛狗的時候碰到了開跑車的4個說話沒由來的年輕人。造型服裝上的差異也不經意證明了對時尚的收斂。

1995年的《離魂異客》講述了一個離奇驚險的逃亡故事,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和蒂姆波頓 Tim Burton 的組合,約翰尼德普Johnny Depp扮演的男主自帶哥特氣質,為這個西部劇情片渲染出一種寓言感。

2013年的《唯愛永生》Only Lovers Left Alive 徹底玩脫了,男女主是一對穿越了數百年的吸血鬼,名字是亞當夏娃。只有智能手機可以讓他們保持聯繫,除此之外一切都那麼古樸,老房子、舊衣服還有木質子彈,永生對他們來說就像被賦予了神職。這是賈木許才華洋溢的狂想曲,「Jarmusch’s realizationthat today having any knowledge and love of the past can make you feel likeyou’re 150 years old.」這句話我翻不好,大概就是賈木許意識到活在當下的我們在了解了過去之後,會覺得自己是150歲。

--------------Slower is faster--------------
和做公交車司機的派特森對比鮮明,勞拉是個自由職業者,她不斷畫著黑白幾何圖形,電影中隨處都可以看到她的作品——畫滿黑白圓圈的窗簾和衣服、派特森盒飯裡畫滿眼睛的橘子,還有那些在集市上大受好評的紙杯蛋糕。她天馬行空,腦子裡會蹦出很多新想法,包括學彈吉他然後去做明星。勞拉是派特森的互補。

對比下,派特森內斂、樂於平淡,電影中出現的他的第一首詩「Love Song」 寫了寫他和勞拉為什麼最喜歡Ohio Blue Tip 的火柴,他把自己比作火柴,把勞拉比作香菸,「blazing with kisses thatsmolder toward heaven.」 所以面無表情的派特森其實內心也是火熱的吧。
 
從某個層面,《派特森》和《唯愛永生》存在著異曲同工之處,它們都很懷舊。男主派特森就像一個上世紀的人,沒有手機,戴著老式腕錶,用軍綠色的lunchbox飯盒。派特森和勞拉看的那場電影是1932年經典驚悚電影的《亡魂島》 Island of Lost Souls,而派特森遇到那對黑人雙胞胎的父母其實是Sam & Dave,美國靈魂樂、R&B樂手。

而電影的語言也不經意如從前慢。派特森在隨身小本子上寫詩的時候,屏幕上隨著筆觸會出現一行一行浮幕,逐字逐句。在小瀑布那一段,布魯斯的背景音樂維護著時光的平衡,有那麼一部分,派特森繼承了William Carlos Williams的天賦,那個小瀑布似乎成了這種聯繫的載體,來到這裡,時光可以回溯,舊的遺忘的經典的藝術(不僅僅局限於詩)都可以重新進入此刻。
    
--------------斯多葛主義--------------
Adam Driver 的五官很適合這個角色,一點點creepy一點點stay out,但又無比接受並想好好維護現狀。他寫詩,卻不肯承認自己是個詩人,但好似又會為此憂傷。幾乎沒用太多台詞或修辭,Adam Driver把這些內心戲用一種特有的可愛方式表現了出來,因為角色個性立體了,所以我們作為觀眾會覺得跟角色好似是生活中的熟人,這便是Adam Driver 斯多葛主義式的表演迷人所在。

Williams 曾寫過這樣一段詩, 「Aman in himself is a city, beginning, seeking, achieving and concludinghis life in ways which the various aspects of a city may embody — ifimaginatively conceived — any city, all the details of which may be made tovoice his most intimate connections.」 如果一首詩給你一種字句多節的感覺,那麼它的詞便是無法流動的(Williams曾說詩會隨帕賽伊克河流淌。)

這種流動性在電影的最後一節十分生動,它令那個日本來的陌生遊客在短時間內洞悉到派特森的內心。雖然派特森的鬥牛把他的所有詩稿都咬碎了,但日本遊客又送了他一本新本子。煩惱順利消散,一週的第七天結束,派特森仍然是個公交車司機,但生活中那些很小很小的美不會從他的眼裡消逝,這電影簡簡單單卻是這麼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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