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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立下軍令狀的電影導演,150天拍完了《雪中悍刀行》

2021-08-08 03:36:39

燈光熄滅,銀幕亮起,一出亦莊亦諧的江湖故事徐徐展開。

在宋曉飛導演工作室的小型電影放映廳內,筆者提前看到了《雪中悍刀行》的「初貌」。封閉空間裡,鏡頭下具備東方美學的寫意世界,一幀一畫,都被盡數放大。小熒屏的故事被挪到大銀幕,一點兒也不含糊。

當然,這並非此劇最終的版本,色調、音樂等方面還要經過各型號手機、各類投屏神器等不同觀劇工具的檢驗,以求調試出能夠帶來最佳觀劇體驗的視聽效果。這幾乎是宋曉飛從電影行轉到電視劇界,在創作上唯一不同的一道流程。

宋曉飛曾擔任喜劇片《鬥牛》、動作片《一代宗師》、愛情片《北京愛情故事》等電影的攝影師,也是《情聖》系列的導演。首次執導電視劇,對於宋曉飛而言,並不意味著「下凡」,用他的話就是,「電影和劇的本質區別在我眼裡就是長篇故事和短篇故事,我們的工作團隊與拍攝流程都是一樣的。」

《雪中悍刀行》是由宋曉飛執導,王倦編劇,張若昀、胡軍、李庚希領銜主演的古裝武俠劇,改編自網絡作家烽火戲諸侯的同名小說。去年7月3日開機,全劇組於11月29日殺青,拍攝歷經150天,書粉與劇迷翹首以盼。上個月官博釋出預告片,今秋播出有望。

由此,影視獨舌與宋曉飛導演展開了對話,他與《雪中悍刀行》的結緣過程、整部劇的拍攝細節,以及他的執導理念,大致都有了解答。

以下是宋曉飛的自述——

拍劇需要機緣巧合

我去年本來要拍一個愛情電影的,受到疫情的影響項目暫時擱置了。之前因為一些電影項目跟新麗傳媒合作比較密切,去年正月十五前曹華益曹總來找我,說有個故事想讓我來拍,就是《雪中悍刀行》,也算機緣巧合。

當時他非常堅定地相信我可以完成好,我拿到劇本後,一口氣就看完了。王倦是前年寫的劇本,大概去年春節期間完成的。這個劇本對我吸引力特別強,無論是故事本身,還是王倦的改編我都很喜歡。

然後我就問曹總,「可不可以讓張若昀來演?」

我那時候恰好看了《慶餘年》,張若昀來演徐鳳年這個角色的話,應該會輕鬆有趣一些。後面也就促成了這件事。還有胡軍飾演徐驍、劉端端飾演趙楷、張天陽飾演呂錢塘、楊皓宇飾演老黃,這幾位演員是我選定的。

啟動一個電視劇項目不像電影,有一個選題或者有一個創意,我們約上編劇聊一聊就可以執行起來了。劇有它的市場規律,從小說到改編再到投資,是挺複雜的一個過程,機緣巧合比較重要。但最重要的,我還是想找到一個好故事,我倒不太迷信有多大的IP,或者有多大流量的演員。

《雪中悍刀行》這個戲情感方面做得非常好。我當時看劇本印象最深刻的是徐驍和徐鳳年之間的父子情,從質疑到理解、從對抗到和解、從反抗到繼承,這個情感關係既有張力,又有很感人的東西。還有徐鳳年姐弟之間的親情線也很有可看性,其中有從守小家到為大國的豐富立意。

其次就是故事的愛情線矛盾性很充足,又不失純粹;友情線非常「江湖」,烈的時候情濃於血,淡的時候又像一陣微風,很深刻,不矯情。整體上,劇本對人物關係和情感比較系統的設計打動了我。

看完劇本過了半個月,我就加入到了這個項目中。這個項目是時間緊、任務重,建組過程需要對故事的背景有深刻的瞭解,於是我開始看原著小說。小說裡面的內容很具體,王倦老師進行了提煉,我需要根據小說對場景的詳盡描寫來準備服化道、置景。

比如建聽潮亭,它是一個明六暗九的格局,從外面看是六層,算上地下它其實有九層,包括鈴鐺掛在哪個位置,牌匾的題字,這些需要去小說裡找出來。包括劇中人物的來龍去脈,也就是劇本之外的東西,得把它挖掘出來。

要寫意,更要傳神

我身邊的所有合作伙伴都是拍電影的,我們是以電影的製作流程來做這個劇。我跟大家說,電視劇對於我來講就是一個長篇故事,有點像開了四五個電影項目,按照這個邏輯來做,體力上必然要辛苦一些。

每個場景都拍得比較細緻,但是又要求大家速度很快,這確實是我遇到最大的困難。拍到第七天的時候,我們開了個會,如果一直按照這個節奏的話,這個戲得拍一年,但我們只有5個月的工作週期,下了軍令狀的,不能超期。做了一些調整,拍攝的密度更強了一些。

我在開機之前做了一整本的分鏡,我們和動作指導也將所有的動作設計完成了,這也是電影的流程。因為我們有些武戲得拍十天半個月,但在劇中可能也就兩三分鐘,所以我會帶著大部隊去拍文戲,然後把設計好的打戲交給B組導演和動作導演,最後根據粗剪效果再做補充拍攝。

這部作品我儘量讓它有傳統武俠的特點,但是我不排斥其他的標籤。原著裡也有一些玄幻色彩,我不能把它摘除掉,我需要考量的是,傳統武俠碰到玄幻該怎麼銜接。人物本來在一招一式的打,然後突然要飛上天,這個銜接比較不好處理。

所以我就在傳統武俠的範疇裡,讓動作戲更飄一點,寫意一點,不必像《斯巴達300勇士》那樣拳拳到肉、刀刀見血,不需要看到那麼多技術細節,但是視覺感受很重要。尤其是張天愛飾演的白狐兒臉,她是第一集就出場的武林高手,我儘量讓她的招式更有飄逸感。

這個故事裡的高手有四個境界,分別是金剛境、指玄境、天象境和陸地神仙。這些俠客都具有怎樣的能力,招式都有什麼特點,對手之間的差距有多大,這些得傳遞給觀眾。基本上,級別越高越看不清招數,要根據具體的情境進行設計。

我們看小說的感受也是這樣,武俠是需要有一些想象力的,需要留白。可能人物一拳過去你看不到他是怎麼揮的,但我們做了一些面部的變形等身體反應,讓觀眾去不由自主地思考剛剛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兩者都是什麼級別的高手。這其實是基於寫實原則,採取的寫意手法。

寫意並不是拋棄形象真實,而是超越真實,以虛實結合的方式來揭示故事的情感本質。這個戲不論是打戲風格還是整部劇的影像風格,都不是為了特殊而特殊,而是基於這個故事的背景,設置出最符合它的「調性」。

每部電影都會有每部電影的調性。這部劇比較特殊的是我們全程採用電影攝影機在拍,電影攝影機Log 模式的原片是沒顏色的,它是灰濛濛的。我在試片時候有了大概的構思,第一季的故事在江南,中國南方在歷史環境中,給人最深刻的感受是綠草茵茵的、潮溼的,所以我賦予它綠的成分可能多一點。

這不代表完成片就是這個調子,目前還是半成品,還得有一個調色的過程。劇中有些情景需要黑白的厚重感,有些地區則黃沙漫天,它是根據故事而定的。

我們還是得有對影像質感的追求,不是簡單用一塊後期濾鏡或者把一張圖片在修圖軟件裡磨一遍就完成了。鏡頭、景深、影調能不能統一?這些是需要前期進行詳細地分析和設想,後期再進行復雜的調色,這個過程挺漫長的。

實景與特效,爭取的是觀眾的信任感

這部劇籌備了半年,時間比較緊迫,有部分準備工作是和拍攝並行的。

服化道要同樣追求一種「飄逸感」,不過也因此給拍攝帶來了些困難。

比如我們選擇了非常輕薄的服裝面料,由於太過柔軟,製作衣服的難度就很大。於是,每個演員身上都穿了六七層,確保一定程度的加厚,免得風一吹像套著個塑料袋一樣。但拍動作戲的時候,一發力就爛一件,太費衣服了。

衣服是輕得賊輕,重得賊重。拍攝時很熱,演員有時候穿上三十幾斤的盔甲,別說上馬了,走路都晃悠,也有中暑昏倒的。他們一個比一個瘦,我總跟他們說多吃點,要不然被衣服壓垮了。我們劇組常備的藿香正氣都是冰鎮的。後來又跟醫生要了專門的解暑藥方,用大鍋煮完了給工作人員喝。

屏風後面放著的兩把短刀是淘汰了的,其中一把是小說裡的繡冬刀,我覺得它應該再簡潔一些,這把太精緻了。

劇組每把刀都至少準備四把一模一樣的。一把真刀是鋼製的,具有危險性,拍特寫的時候用;一把是木質的,跟真刀一模一樣,只是分量很輕;一把膠皮的,拍打戲的時候用,不會傷到人;一把鋁製的,它具備金屬質感,拍近景的時候用。

這部劇百分之七八十是實景拍攝。原著中有一場重要的蘆葦蕩之戰,我們幾乎跑遍了杭州,最終找到了一片海蘆葦。海蘆葦的積水大概三四十公分深,抽水不太現實,於是我們等最低潮的那個時間點,把蘆葦輕輕摁倒,在上面鋪地膜,鋪上土,打上鋼板,再蓋一層土,形成可以行走的平地。那場戲拍了有二十天。

除了實景還原,還有特效呈現。故事裡還涉及了一些具有玄幻色彩的異獸,我們為此做了十個三維動畫版的神獸。我們的視效團隊快被折磨瘋了,越是「虛」的東西,越得做得真實,要爭取觀眾的信任感。

我希望能夠對原著和劇本中的場景做到最大程度地還原,這一點,我和我的團隊都沒有放棄過。原著作者烽火老師,還有編劇王倦老師中間來探過班,當時他們看了兩個多小時的素材,看完之後都特別感動,認為我尊重了他們的想法。

不得不說的是,我這部劇的演員們都貢獻出了他們最好的演技。在片場時,他們就相互「內卷」,每天晚上開始背臺詞,第二天全都滾瓜爛熟的。張若昀和楊皓宇有一個坐在酒桌面前告別的戲,本來是要分成三場拍的,因為臺詞內容實在太長了。但當兩個演員進入到了情境中,誰也停不下來,一氣呵成,那段戲演到工作人員集體鼓掌。

我會把答卷檢查到送審的最後一刻

《雪中悍刀行》的第一集我刻意放慢了一些,用了一個合適的節奏,我想培養一點觀劇的耐心,我想讓觀眾坐在椅子上,靜靜欣賞這個情感故事。有次我看到身邊的朋友這邊炒菜做飯,那邊放著片子,如果我是那部劇的導演我有很強的挫敗感。

我不會刻意追求快,現在有好多劇都是噼裡啪啦說一堆臺詞,人物的情感是什麼呢,觀眾接收不到。所以我選擇這樣的敘事方式,也是在做一個實驗性的嘗試。

我其實很懷疑所有數據推算出來的創作指導的準確性。我們在拍攝之前有過交流,但我不會去學習這個東西,不會拿數據去計算戲劇節奏。我不覺得幾分鐘一個高潮、幾分鐘一個轉折就能讓觀眾買賬,我還是堅信好故事能打動所有人。大家以一顆服務觀眾的心,帶著情感認真做,這些更重要。

我不會把這部劇剪輯成五六十集去擴大經濟效益,我反倒更關心每集的斷點能否吸引觀眾去看下一集。曹總給了我很大的創作自由,他知道我一定會把這個戲當一個作品對待而不是一個行活兒,我不會用最熟練的技巧不動腦子地完成它。

現在好多人說追求「電影感」嘛,所謂「電影感」其實就是對品質的追求。

有些劇的質感也很好,有些電影的質感也很一般,是不是電影質感一定是最好的,這個還有待探討。但是這個說法背後是什麼含義呢,就是大家普遍認為電影製作要精細一些。我們沒有在這部劇中去追求所謂電影質感的外在形式,我們是從根上用電影的流程來製作劇。

我們目前的檢查工作也是用大銀幕來看,因為大銀幕看得仔細。當然,我沒有辦法要求所有觀眾用投屏來看這部劇,你用手機看也沒問題,但是我們對待這部劇的畫面要求必須是細緻的,這也是我對自己的要求吧。

除了大銀幕,我們還在用各種媒介測試這部劇的呈現效果。

電影的話,雖然電影院的亮度標準都會有一點差別,但那是微乎其微的。但劇受播放媒介的影響比較大,後來我們幾個人是用不同型號的手機、電腦、iPad去測試,發現都不太一樣,包括電視機品牌不一樣畫面也不一樣。我們也在尋找觀眾的適應度大概在哪個範圍。

除了畫面的測試工作,在配樂方面,我們正在做一些減法。

作曲老師就住在公司,從去年正月十五一直寫到現在,因為他不想像其他劇似的,五六首曲子來回循環,而是根據某個人物的某種特定情緒定製一段配樂。寫完了之後大家都覺得很滿意,他靈感一上來又開始反覆修改,創作熱情是很高漲的。而後期我們需要區分哪些是需要配樂來加分,哪些需要動效來加分,哪些又是需要留白的。

我們把電影工藝流程放到一個劇裡面,它是否是成立的,觀眾的反饋是很重要的,能夠驗證一些想法的對錯,我們會收穫一些經驗,同時也會受到一些教訓。

但前提是,你敢把自己的誠意拿給觀眾。影視劇把觀眾培養到只接受一種東西,不是件好事,但是接受度這個事得慢慢來。觀眾心裡挺明朗的,你有沒有認真做,他能感覺得到。

我還是有信心,《雪中悍刀行》是有魅力吸引觀眾坐下來認真觀看的。

【文/申兌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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