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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遊牧人生》影評:和:一種困境,兩種表現

遊牧人生影評

劇情片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取法紀錄片,讓自己變得不太一樣?不一樣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創造更多豐足的體驗。真實,作為電影影像表達的根本,始終應該放置在第一位。紀錄片因為真誠地記錄生活,自然保有了真實,劇情片則通過虛構迂迴地抵達真實。劇情片的真實概念與紀錄片的真實概念不同。但這不意味著劇情片沒有從紀錄片那兒學習的地方。

不少劇情片正是模仿紀錄片的形式,來假性貼合觀眾對影像真實的需求。手持攝影,同期錄音,低像素畫面,現實佈景……這些手法的目的無非是讓影像看起來更接近於日常生活。

劇情片與紀錄片本質差別的根源在於,生活是無序的。相較而言,劇情片比紀錄片更需要對無序的生活進行提純,創造出一種人為的秩序。紀錄片就其概念的設定,應該將人為介入的提純行為減少至零,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劇情片意味著重新為生活創立某種秩序,這是劇情片虛構合法性的來源。

於是,劇情片就本質而言需要一個故事。故事意味著發生的情節,情節的編排能夠產生意義。E.M.福斯特在《小說面面觀》中對情節做出的判定依然有效。「國王死了,王后因為悲傷也死了。」這是情節,兩個動作之間有內部的推動。而「國王死了,王后也死了。」僅僅是敘事,是對發生事件的敘述。

「國王死了」,作為一個動作,創造出一種情境:即對王後來說,丈夫和一國之君去世了。這種情境進而加諸到王后身上,導致她做出屬於自己的動作:「王后也死了」。這就是「動作-情境」運作機制中的其中一種。電影越具有商業性,越需要這套「動作-影像」機制。然後不斷放大動作,讓情境縮簡為醞釀和發展動作的補充。

進一步看,如果國王去世後,王后沒有死,會怎樣?整個故事只有國王已死這個動作延盪出的情境加諸到王后身上,她沒有做出具體的反映。但我們可以想象,王后的內心肯定遭受了打擊。如果僅僅呈現國王死後王後處在的狀態,那麼電影就從商業片轉成了文藝片的套路。因為動作取消了,僅僅剩下情境。

「國王死了,王后因為悲傷也死了。」反映出了劇情片講故事的邏輯:動作與動作的接續產生了意義。「國王死了,王后也死了。」則反映出的正是紀錄片的邏輯:如實記錄現實世界發生的事情,而不對其作出人為的解釋。這是弗雷德里克·懷斯曼所代表的「直接電影」的創作理念。

《遊牧人生》通過相似頻率完成剪輯,有一個接近「直接電影」的外形。雖然整部電影以單人物為表達中心,以線性發展的方式編排該人物的動作,但在影像內部,一種推動敘事發展的邏輯始終欠缺。

在《第一次的離別》中,它之所以具有紀錄片的外形,原因在於導演讓非職業演員在鏡頭前即興「表演」。甚至說,還稱不上真正的表演,因為對於這些非職業演員來說,他們僅僅在熟悉的環境完成日常生活,而攝影機在這時將場景偷偷記錄了下來。

《遊牧人生》有一個核心主題、單一視角和敘事方案,只是素材的編排未能達致敘事的有效性。最終變成一盤散落的串珠,得靠觀眾自身才能將其編綴起來。《第一次的離別》的問題則是視角和情節的分散,觀眾最終無法編織出完整的故事,從中探取到某種意義。

對於紀錄片來說,僅僅呈現日常生活就夠了,導演額外補充的教誨很多時候不僅不能提升電影的價值,反而會讓影像降低格調。但對於劇情片,只表達生活本身顯然是不夠的。如果如此,觀眾為何還要來看電影呢?劇情電影需要為生活賦予某種秩序,觀眾正是在對這種秩序的接受上獲得觀看的意義。無論這種意義是觀看行為自身帶有的,比如對影像的體驗,還是故事背後折射出的意義。

我們之所以將《遊牧人生》和《第一次的離別》做並列看待,原因是兩者都藉用紀錄片的外形來包裝劇情片的內容,雖然獲得這種外形的方式不同:一者通過剪輯,一者通過演員即興的表演。但兩者的相似性也頗為明顯,那就是只有動作的編排,動作與動作之間缺失能夠引發意義的連續性,也即作為故事體驗核心的情境的消失(文本上),突顯的是各要素獨立創造的情境(影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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